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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5章 鎖靈藤(2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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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65章 鎖靈藤(25)

臥松鎮不是應該沒人麽?

尋常人不會在這種空鎮歇腳, 可能甚至還會嫌棄晦氣;修士一般也不會在這種毫無邪祟的地方停下查看,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。

岑舊屏住呼吸,在即將轉過巷角之前快步加速, 趁著對面人還沒反應過來, 從儲物袋擲出了秋水劍。

被當做武器的秋水劍:“……”

岑遠之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當人啊!

罵罵咧咧、哆哆嗦嗦地在空中穩住身形後,消極怠工的秋水劍忽而感覺到了一股恐怖的劍意。它虎軀一震, 連忙收起方才不情不願的勁兒,在空中打了個旋兒,猛然爆發出猛烈劍意來和對面進行對抗。

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從拐角處傳來, 相撞的劍氣在空中卷起層層波紋, 化成一陣颶風,將周遭草木樹葉一起刮得蕭蕭索索。

秋水劍被劍氣劈頭蓋臉地砸了一通:“……”

整個劍的戰意好似頓時被抽空了一般,沈甸甸的劍身頓時變成紙片一般輕巧, 蔫巴巴地縮回了岑舊身後。

岑舊:“……”

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。

岑舊橫眼掃去, 便瞧見一個紅色長鞭式樣的軟劍在空中收攏停歇劍意,而後它抖動兩聲,飛入半空中一道纖細白凈的掌心裏, 縮成一團,完全不見方才教訓秋水劍那股兇猛勁。

“謝師叔?”李醇熙看見來人之後,有些驚訝地喊出聲來。

雲澤派長老謝冷玉,化神期修為,其劍名為赤鳶, 赤鳶是劍修本命劍中難得以軟劍占上風的武器。因為軟劍和硬劍不同, 體型柔軟輕便,雖然有勝處, 但總歸在需要取人性命的情況下,操作難度更大。

岑舊也訝然地望向這穿著紫衣女修。他記得謝冷玉在論道大會之後, 就和他們告別與楚無思等雲澤派弟子回了雲澤派。

雲澤派在淮水以南之地,離無涯派離得不近。不知謝冷玉又是因為什麽原因而折返回來?

作為名聲大噪的劍修之一,謝冷玉雖沒有同門師妹楚無思那樣天資聰穎,但也依然被修真界大多數人崇敬信服。就是因為她的情緒實在是太穩定了,不管什麽時候,何時何地,謝冷玉永遠都是一副溫柔似水的模樣。

尤其是在這份溫柔之後,其實是獨立傲世的一份傲骨,就更為顯得難能可貴。

謝冷玉目光在岑舊身上稍稍定格一瞬,岑舊不由得咯噔了一下。

難道合歡宗的秘法也有破綻?

不過謝冷玉並未表現出任何異樣來,隨後看向李醇熙,和她交談道:“我本來是與無思一起回宗門,可是走到一半,接到了自蓬萊秘境中發出的求救信號,我便主動與無思請纓,先一步去蓬萊島看看是怎麽回事。”

李醇熙楞了下:“蓬萊秘境出了什麽變故嗎?”

“暫時還不知情。”謝冷玉搖了搖頭,語氣柔柔,“只是自從收到求救訊號後,我們便與那群秘境裏的弟子失了音訊。我心下不安,這才打算親至蓬萊島去看看。”

李醇熙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。

無涯派也有一些內門弟子還在蓬萊秘境游歷,而且許久未有音訊,除了竹景這個半路出來的,似乎也有些隱約的古怪。但沈聽寒作為蓬萊島島主,前不久才剛參加了論道大會啊,假若自家秘境真出事了,他們蓬萊島弟子還有閑心去湊這種熱鬧嗎?

那就只能說明,秘境哪怕真的出事,時間也只是這幾天。恰好沈聽寒和幾個親傳剛回蓬萊島,若是他們發現秘境出事,應當再過幾天就會廣而告之的。

畢竟蓬萊秘境是天道恩賜,每一次開關時間不由人定,裏面有天大機緣,假若真的出了事,眾仙門怕是都會有所波及。

謝冷玉便把心底的相關猜測告知李醇熙,安撫住這個小輩後,她道:“我禦劍的時候察覺到此地氣息有異,蓬萊秘境可以再等一等沈島主的回信,便打算先來這裏一觀。”

“氣息有異?”李醇熙驚訝道,“我與師妹正是接到相關委托才來這裏的。”

岑舊:“……”

被李醇熙拉出來的岑舊頂著謝冷玉含笑的目光,總覺得這個溫溫柔柔的小師叔只是看破沒說破他的喬裝罷了。

岑舊也沒想到,還真能讓他瞎貓碰上死耗子。李夢浮當年不會真在臥松鎮作了什麽大罪孽吧?

不過謝冷玉目光沒在岑舊身上過多停留,似乎不打算怎麽難為他,轉而又問起李醇熙:“你們來此地之後可有碰見過活人?”

李醇熙以為謝冷玉是不知道臥松鎮的舊故,畢竟南北路途遙遠,剛要張口解釋,卻見“小師妹”忽而閃身擋在自己身前。

“謝師叔為何說這般話?”岑舊故作驚訝地問道,“莫非謝師叔見到了什麽?”

謝冷玉笑容不變:“實不相瞞,我正是追著一個小孩子來這裏的。”

岑舊瞇了瞇眸:“在謝師叔來之前,我們確實是因為聽到了腳步聲,才出手誤傷師叔的。”

如果說那細碎腳步聲是謝冷玉發出的回音,不太可能。一來,腳步聲窸窸窣窣,更像是小型動物或是人類小孩奔跑時弄出的細碎動靜。二來謝冷玉是個修士,且修為高深,修行到一定境界,步伐自然比正常人要輕盈許多,甚至約等於不會有聲音。

“你們……”屋檐上忽而響起怯生生的童音,“是在找我嗎?”

謝冷玉與岑舊同時擡頭看去。

屋檐廊角翼然,在陽光直射下顯出飛揚似的影黑。而在這抹陰影之上,很明顯多了一小團正在聳動的“小東西”。

他們剛剛聽到的聲音正是這團子發出來的。

謝冷玉啞然失笑:“爬那麽高做什麽,摔倒怎麽辦?”

岑舊則沒有謝師叔那般體貼可人,他挑了挑眉,直接從旁邊的房柱借力,三兩下躍上房檐。他的一連串動作嚇得房上蹲地那小團子尖叫一聲,只是還不等再次逃竄,就被岑舊眼疾手快地逮住了衣領子。

塵土激昂,陽光漸漸描繪出這團子的模樣。是一個身形瘦削、梳著羊角辮的小童,似乎因為長年沒吃飽飯,顯得格外瘦巴幹癟,看不出來具體多大年齡,臉上臟兮兮的,只有一雙大眼睛在陽光下格外清澈分明。

抓到的小童和岑舊對視時,都不禁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驚異。

岑舊本以為是什麽邪祟,亦或是死域那種尚未消散的冤魂,可入手觸感實實在在的,指尖不禁意碰到的小童身上也是溫熱無比。

是正常人類的溫度。

“師叔,接著。”岑舊道。

在小童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,忽得身下一輕,他還沒來得及被失重的慌亂感裹挾住全身,就穩穩當當地落入了一個輕柔並且帶有馨香的懷抱。

小童:“……”

謝冷玉:“……”

李醇熙:“……”

李醇熙不讚同地說道:“小師妹,你對孩子太粗暴了!”

“還不確定他是不是個人類呢,師姐。”岑舊說著,一躍而下,落在這人類幼崽面前,“從哪來的?為什麽看見我們就跑?”

小團子卻並沒有露出畏懼的神色,大眼睛滴溜溜地直盯著岑舊,只是卻不回答。

謝冷玉收回把在小童經脈的手,道:“應當是哪裏流竄的流浪兒。”

“如今海晏河清,哪裏又有天災?”岑舊下意識反駁道。

小童這才稚嫩地開了口:“打仗……家裏的人……全去打仗了。”

他聲音怯生生的,口齒卻極清晰,因此讓三人都聽清楚了他的話。

謝冷玉嘆了口氣:“大楚這些年邊境一直紛亂,只是自平遠侯……”

她忽而多看了岑舊一眼,沒再多說。

“家裏男丁去徭役了,”李醇熙問道,“女眷呢?”

小童搖搖頭,面露茫然。他一張小臉,餓得好像卻只剩一雙眼睛掛著了。

“賦稅。”岑舊卻冷不丁地回話道,“打仗需要軍餉,哪怕朝堂再怎麽清廉賢明,軍費總歸是要從稅收中來的。”

小童本是因為一線生機,也不知道小小年紀,是怎麽從家鄉逃到了這裏,他不知道的卻是,好不容易以為找到了落腳的鎮子,實際上早已因為饑荒而空無一人。倘若小童在這裏真的停腳了,怕是要活生生餓死在這裏,給臥松鎮再添一具黃土下的弱小屍骨。

“先跟著我吧。”李醇熙道。

她想起來了同為流浪兒的那段歲月,因此看到這小童皮包骨的模樣,總有些於心不忍。

“你餓嗎?”謝冷玉還有要事在身,便默許了李醇熙的請求,她低頭問那小童道。

小童卻道:“阿昭不餓。有姐姐做飯給阿昭吃。”

“這鎮上還有人?”謝冷玉吃了一驚。

自稱阿昭的小童忽然掙紮著從女修的懷中跳下來,朝著某個方向跑去,跑了一段時間後,又稍微停下來看向岑舊三人。

岑舊會意:“他在帶路。”

三人不再多猶豫,跟著阿昭一路到了鎮子的東南角。

此時已隱約步入了薄暮黃昏,空曠的無人鎮卻仍是暗色一片。卻在阿昭停下步子的那一家門戶前面,暈出了一點帶著暖意的燈火。

阿昭望著那從門縫中漏出的煙火,大眼睛裏滿是虔誠。

他轉過頭對謝冷玉道:“姐姐在裏面。會餵阿昭很多東西!”

謝冷玉向岑舊使了個眼神。

接著,岑舊收來了謝冷玉用神識單獨發來的傳訊——

“不是活人,是死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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